乾元帝看着南宴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是不知道该说什么……他似乎是尝到了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。
如果，如果他没有给洛摇心里种下那么多的仇恨，他儿子是不是就不需要继续不得自由的，娶南族女为妻呢？
“有件事儿，不妨告诉大靖皇帝一声。”
南宴再一次出声道：“毕竟事关太子殿下，大靖皇帝也该知道内情。”
乾元帝微愣。
“太子殿下身上的毒，原本是不至于如此严重的，只不过阴差阳错……或者说是因果报应吧。”
南宴面色微冷：“西凰使臣从南族手里，拿到了一种药物，原本是想让太子殿下染上急症，看起来，好似随时会咽气一样。”
“西凰真是好大的胆子！”乾元帝听到此处，就已经忍不住蹭蹭冒火了。
南宴斜了他一眼，神情冷漠：“没有直接给太子下毒，西凰倒也不算狠毒。”
乾元帝瞬间一噎。
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，南宴此刻对他是十分不满的……而这种情绪，是出现在他说了洛摇的事情之后。
难道是女子更容易共情女子？
从前南宴虽然也冷漠，却只一种对俗世无所谓的疏离感，如今倒是有几分区别对待他了。
冷漠格外明显…
“真正害太子殿下出现如今症状的，是另一味毒药。”
南宴脸色冷清：“只不过有了西凰使臣从中作梗之后，太子殿下身上的毒性，更加深厚了几分……如今，就算能够找得到解毒之法，恐也没有挽救之机了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乾元帝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。
他不相信不接受他最重视的儿子，会就这样英年早逝！
“大靖皇帝难道就不想知道，真正谋害太子的凶手是谁么？”
南宴冷笑了一声：“急着否认又有什么用呢？倒不如尽早的找出来凶手还能少走一些弯路，为太子殿下多找回一丝生机。”
她颇有些嘲讽的开口：“当然了，如果大靖皇帝并不在乎，那也可以继续装糊涂下去。反正不过就是一个储君人选罢了，当年的允太子可以换，如今的司予白，自然也没有什么不能换的。”
乾元帝被她说的脸色骤变，难看的都快不是人样了。
他平复了好一会儿，才终于松开一口气问：“凶手是谁？”
“洛摇。”
南宴原本也并不是十分肯定的。
只是觉得一个二长老，私底下做些见不得光的小生意，没理由也没有必要害司予白出事儿。
万一真的被查出什么来……到时候反而是得不偿失了。
所以她才会进宫来，就是想要确定一下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人掺和着。
乾元帝说的是这些事情，让她意外的同时，也让她更加肯定了这件事。
至于为什么如此肯定是洛摇，而不是其他人。
便是因着另外的一桩事情了。
只不过这事儿，也是没什么同乾元帝说的必要。
“这不可能！”
乾元帝听到这个名字，远比刚刚听到司予白极可能没救了的反应还要激烈。
“有什么不可能的呢？”南宴嘲讽的笑了笑。
乾元帝动了动嘴角，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：“洛摇不可能背叛我…”
他有些颓丧的跌坐在地上，用手捂着脸，肩膀时不时的耸动……
“圣上难不成真的以为，只凭着一个谎言种在人心底的仇恨，真的可以永远保证得了万无一失？”
南宴嘲弄的笑了笑：“有关于洛氏的事情，南族卷宗里，自然是少不了相关记载。只要洛摇想知道当年的事情，就可以知道的无比清楚，甚至是洛氏近些年的生活轨迹，卷宗上也会着重记载许多。”
她呵了声：“在南族，龙凤胎一向被视为不详不假，可在大靖却并不是如此。即便是洛氏，也总该知道个入乡随俗的道理。”
“即便龙凤胎不祥与洛氏抛弃女儿是事实……洛摇也不会再继续完全相信圣上编的那些假话，尤其是神洗不合格之后，洛摇必然更不会相信了。”
乾元帝不解的看向南宴，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。
南宴道：“如果洛摇心中的仇恨名正言顺，那么她必然不会在神洗的时候被定义为不合格，从而失去了成为南族少主的机会。”
她笑了笑：“或许在她没有失去这个机会之前，她即便是知道了真相，也不会有多么的怨恨你。毕竟，成为南族少主，从此以后，各国敬仰，神灵之下，万万人之上。”
“偏偏呢……她仿佛是得到了努力之后的认可，仿佛下一瞬间就能够走上位高权重的巅峰之地，却偏偏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，因为圣上私心作祟，编造出来的这些谎言，给打碎了她原本所有的期望。”
如果洛摇没有见过那些繁华、那些权势带来的享受，事情或许也不会走到如此糟糕的地步。
人这辈子最怕的，就是明明触手可及……却偏偏在你伸手去够的那一刻，一切都变成了镜中花，水中月。
大梦一场空。
有多少人，都是不愿意就此醒来的。
沉醉于其中，最起码还能够自我欺骗。
“洛摇她是个孝顺的孩子……”
乾元帝依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，他迫切的，想要找到一个方向证明洛摇并没有背叛他。
“孝顺？”
南宴不屑的冷笑：“这可真是一个好词儿，可大靖皇帝真的就敢确定，洛摇孝顺的，是那个给他带来了百般折磨的大靖皇帝？是那个只不过把它当棋子使唤的大靖皇帝？”
乾元帝呆愣住。
“大靖皇帝并不敢确定吧？”南宴淡淡道：“因为你的心里也清楚，洛摇从始至终孝顺的，只不过是她童年悲惨时，给过她救赎的那份亲情与孺慕。”
乾元帝愣愣的看着南宴，久久才终于像是认命了一样，颓然哽咽：“是我害了太子啊……是我害了他。”
他与发妻唯一的骨血，就因为他的自负……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磨难。
“她如果是想要报复，为什么不来找我呢？报复在我的身上，她不是会更加痛快吗？既然是我害她，她就更应该来手刃我这个仇人啊。”
南宴面无表情，更没有丝毫的同情：“死不过是一瞬间的痛快，生不如死才是最高级的报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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