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四年七月初九，李师道在济南府为王道台举行葬礼。rn 中书舍人三司参议秦文君、检点山东副使刘宇亮、朱大典、书记杨廷麟、判官田季安、副帅吴少诚、亲军统领李怀仙、左协李怀宝、提调何进韬、中参郝真诚、前副王武俊、辅军总管李光颜等重要官员全部到场。rn 王道台二子一女，次子王绍文跟着王小姐来齐省亲途中，于聊城被乱兵杀害。少子王绍本在南阳，在灵堂戴孝者，仅王思懿一女。李师道下令全军将领举白，士卒禁娱乐一日，他本人在葬礼结束后抬棺。出济南城后以亲兵校尉王敬为使，率兵护送灵柩返回河北，遵照王道台遗愿归葬于魏县祖籍，又移牒河北兵备道卢象升予以关照。rn 作为旧部，李师道做了能做的一切。rn “这次，我想看着你走远。”李师道轻声开口，看着王小姐强笑：“走吧。”rn “蒽蒽……谢谢你，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，真的只有谢谢。”rn “莫哭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rn “嗯，那我走了！”王小姐抹去眼泪，红着眼眶笑了笑：“我……我在南阳等你回来。”rn “保重！”rn ……rn 李师道灰暗了好几天，但树欲静风却不停。rn 张春四万大军尽数覆没小凌河后，皇太极以臣子身份上表申诉，让被阿济格抓住的宦官带着他的奏折回京，奏折抵达，孙承宗兵败的消息传遍京城，朝廷大震。rn 皇太极奏曰：“建州于当道录到张春榜诏，唯以宰臣欺天蔽日，九庙不容，谗构于君，凭藩臣妄奏，与辽贼结恩。矫托皇威，擅宣王命，征集师旅，挠乱乾坤。误圣人中兴之谋，资黔黎重伤之困！”rn “建州何罪而圣人伐之？”rn “况建州三代，受恩四朝，破东海，收朝鲜，碎倭寇。己巳以来，屡求兄弟之盟，圣人既不许，朝廷也不应。出无名之师，伐无罪之族，杀无过之人，逆天行事，焉得不败？今孙承宗既以出军，建州固难束手，当铁骑面叩玉阶，斩妖魔于丹陛！”rn 表至而孙败，朝廷悚震。rn 再看皇太极表文，恫吓之意跃然纸上——铁骑叩玉阶——斩妖魔于陛下！rn 朝野大哗！rn 此时，秦良玉以九万人坚守大凌河，建奴筑山围城，明军不得突围。秦夫人再三发兵野战，皆不利。孙承宗四度救援，松兵一败，山海关总兵宋伟二逃，燕帅吴襄三溃……几次下来损兵近五万，孙承宗被手下气得吐血昏死，辽军多有请降者。rn 曹恭诚降于塔山，韩大勋纳赤峰，裴国珍献独石口，陈邦选、邓春、刘毓英、窦承武，吴良辅、高光辉、刘士英、胡弘先、祖邦武、施大勇、夏德胜、李一忠、刘良臣、张可范、萧永祚之数十人各领本部兵马奔奴。rn 辽镇大都督何可纲不能止，部下阴谋杀之以其首级与城池献建奴。rn 圣人急得日夜哭泣。rn 七月十六，朱由检选派数百宦官监视九镇，发内帑金百万打赏辽军。越明日，罢傅宗龙，去新饷司郎中，以亲信张彝宪总理户工三司，数十言官相继劝谏—这不合规矩—宦官既掌兵—又绕开三司管钱—这不是重蹈晚唐覆辙吗？朱由检不听，廷杖六科言官，乱棒击死宋可久，使人监谤者。rn 朝野恐惧，道路以目。rn 七月十八日，宰臣周延儒再率文武百僚哭于午门逼宫，请以唐朝故事，召回三司宦官，朱由检不听，怒曰：“尔等采群小之论，登无用之徒，误朕至此！诸臣若真心任事，朕亦何用此辈家奴？”rn 七月十九，为了让文官死心，圣人再以中常侍李奇茂监视三边茶马，吴直总管登莱、山东、皮岛军事，百官联名死谏，圣人不听。翰林学士黄道周言辞激烈：“圣君亲小人，猜忠良，忌廷臣，所以海内沸腾，天下人与圣君离心离德。又使宦官掌兵采税，此非中兴之术，是亡国之道！”rn 圣人大怒，廷杖黄道周，将其贬为庶民。消息传出，太仆令高弘图灰心辞官，顺天巡抚刘宗周等数十位大臣见状，亦辞职离京。rn 七月二十五日，上召文华殿，历询军国诸务，斥宰臣无能。rn 当然，骂完了，事情还是要办的。皇太极威胁犯阙，这如何是好？圣人已经被己巳年的见闻吓破胆了，再也不想在北京城下看到建奴了。rn 短短数月，朱由检已经苍老了十岁不止，看得王承恩不由得有些心酸，心里又埋怨万岁不听人劝，一时间五味杂陈。梁廷栋到来后，圣人本来木呆呆的眼神忽然活泛了过来，一把抓住梁廷栋衣襟，急切道：“本兵，当此乱局，有何良策？”rn 梁廷栋之前因为被圣人打了一顿，现在伤还没好，眼下朱由检问怎么办，不禁苦笑。人家都威胁犯阙了，还能怎么办？不答应人家的要求能行吗？要么重新组织兵马把皇太极打到闭嘴，要么罢黜孙承宗、秦良玉、何可纲等人，平息对方怒火，要么割地纳款，赔偿建奴的战争损失。rn 圣人也清楚，可在座诸位谁敢开这个口，谁来当这个奸臣？这是个问题。rn 见梁廷栋打太极，圣人松开手，颓然坐在座位上，挨个看了周延儒、温体仁、郑以伟、黄士俊、薛国观、徐光启、曹化淳等人一眼，用低低的声音说道：“既然都不说，那就再等等吧，等建奴打破北京……”rn 哪里是没有办法呢，只是没人敢开这个口。rn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，受上刑，狱之。上书谏寡人者，受中刑，杖之。能诽谤于市朝，闻寡人之耳者，受下刑，拷之。例初显，时时有谏进，数月之后，虽欲言不敢说。期年之后，群臣闭嘴，廷可罗雀。rn “废物，废物！”rn “一群废物，满朝废物！尸位素餐，操守无堪！肉食者鄙，未能远谋，古仁人诚不欺我！”rn “骄情脆弱，如妇人，不出门。论战斗之事，则缩颈股僳。有盗贼，则掩耳不愿听，君王有政也不谈。”rn “梁祖尽杀朝之名士，投之黄河，曰，此辈清流，可投浊流，朕看你们，连浊流都不够格！唐之艰难，且有泌、子仪、度、濬、纬、让能、胤之辈慷慨赴难，我朝何在？！”rn 沉默中，圣人突然开始摔东西，把桌上奏折打在宰臣们脸上。没人敢吭声，都定定的坐在那，任凭打骂。堂堂侍中宰臣，被皇帝如此羞辱，这伤害，可不是一般的深！rn 温体仁默默腹诽：“罢黜孙承宗、秦良玉，这个倒是简单，背个奸臣骂名也无所谓，但问题是，罢了他们，建奴就一定会退兵吗？这就是皇太极的阳谋反间计，圣人却以为有用，真是想当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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