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少诚回来后，左良玉迟迟没有回应。rn 高夫麒倒是带着残部来了，甫一见面便问什么时候动手。李师道找来李怀仙等人讨论了一番，觉得事情有变，左良玉几个家伙还在观望。于是决定不再等待，开始调兵遣将。rn 十月初七，李师道令中参王武俊率一万甲士从洛阳南郊出发，至高平陵下营，封锁进入汝州的官道，防止闯贼南犯。其他兵马不动，准备击贼。十月初八，李自成以三万渠众抵嵩山，前锋刘宗敏部距李师道不过三里。第二日，张献忠率众南下，遭李师道打击，死伤数千。rn 屯于虎牢关的左良玉仍然按兵不动，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。本来是李师道、左良玉、李自成、刘宗敏、高一功五家约好一起入洛的，李师道据南阳、陈州、汝宁，剩下的好处其他人搓圆仔汤分他一份就是。不料左良玉却打了退堂鼓，等待左良玉发兵消息的李师道等来的是左良玉的一封信。rn 左良玉在信里说，以目前的形势来看，如果我们一起反，必然会被朝廷团团包围，有极大的风险。所以为了更有把握，我们应该再找几个盟友，把河南变成一个铁桶。所以在老哥你正式扯旗之前，为了稳妥起见，小弟我决定忍辱负重，暂时继续接受熊文灿的领导，忍受昏君的侮辱。rn 但是你放心，我的心是跟你们在一起的，会在暗中支持你们。万一老哥你支持不住，我一定居中调停，上表朝廷为老哥脱罪。如果圣人赶尽杀绝，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。虽然我的心迹可以昭示日月，但毕竟我是个善良纯洁的人，为了表达我的歉意，特地随信附上礼物若干。rn “娘卖个批的左良玉！”rn 李师道一巴掌把左良玉的书信拍到了桌子上，怒道：“不会袖手旁观？只怕真到了那一步，他左良玉是第一个动刀子的！”rn 李怀宝跟着骂道：“卑鄙，无耻！”rn 又把左良玉的书信扔到地上，踩了又踩。李定国站在一边，见状，轻声道：“四叔，踩不得！”rn 李怀宝停下来，怒道：“如何踩不得？你也向着左良玉那小人么？”rn 李定国走到李怀宝跟前，蹲下，把已经被李怀宝踩得皱巴巴的书信捡起来，然后平铺开叠好，道：“四叔，这封书信可是将来要挟左良玉就范的利器呢！”rn 李怀宝不是笨人，马上回过味儿来，道：“你是说，即使将来他左良玉落井下石，只要这封密信一出去，他还得乖乖的回来？”rn 李定国道：“四叔，您想想，皇帝会容忍一个两面贼臣吗？”rn 李怀宝笑嘻嘻道：“多亏你提醒，你们这些读书人，就是坏啊，哈哈哈哈！”rn 是夜，李自成的使者顾君恩再至营中，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张献忠的使者刘文秀。rn 双方密谈良久。rn 张献忠突然向李师道请降，李师道哪里相信？让他去找熊文灿。rn 崇祯五年十月初十，总理熊文灿令四面兵马进逼登封，意在迫降高迎祥。rn 天高云淡，雁飞阵阵，一个厮杀的好日子。闯贼营门大开，诸渠鱼贯而出，到空地上列阵。rn 李师道见此，也不再废话，直接斩了熊文灿派来催促出兵的旗牌官，然后主力尽出，向洛阳急行军！李师道一跑，高夫麒也带着一万人马跟上。两人带走了近五万精锐，明军丧失主力。随后，李自成、刘宗敏、高一功率领各自渠众从高迎祥手下离开，朝李师道汇合过去。rn “杀！杀！杀！”rn 都是一帮亡命之徒，纷纷吼道。rn 熊文灿正在官邸部署军事，忽然震天喊杀声入耳，熊文灿大惊，喝道：“来人！出了什么事？莫非兵变？”rn 外面答道：“回总理，李师道反了，已经伙同闯贼入城了。”rn “毁了，毁了，这个奸贼！”rn 熊文灿慌忙拖着鞋，披着衣服跑出去，命令道：“快去把福王带来！”rn 又急忙冲进内室，对妻子大喊道：“大事不好，李师道反矣，快收拾东西跟我走！”rn 旋即命令陈永福各人讨贼，诸军一哄而散，主动打开夏门请李大帅入城。rn “杀！！！”rn 士兵们发出一声喊，蜂拥而入。rn 李师道喝令道：“李怀宝率后军控制洛阳各座城门，其他各军按照先前布置，李自成攻武库、粮仓、官邸，高夫麒进占内城，亲兵随我去福王府捉拿福王！”rn ……rn 崇祯五年十月十一日，河南总兵李师道发动兵变，伙同李自成各贼趋至洛阳。李师道亲自率军攻打福王府，总理熊文灿召集护军带着福藩各人出奔。巡抚为闯贼所逮，玄默求见李师道陈情，刘宗敏不许。刘宗敏命士兵砍下玄默首级，并杀肖令时等数十文武。rn 骤然取了洛阳，众人全无准备。rn 眼下到底应该干些什么，谁都没个章法。rn 吴少诚说要要表奏圣人辩罪，请朝廷下旨招安高迎祥。刘宗敏说要先搞点钱，犒劳军士，洛阳的权贵，最好一个活口不留。李自成说要先发布告示，安抚百姓，恢复民生。rn ……rn 吵来吵去，都在各干各的。rn 李师道人不在现场，他忙着抓福王。rn ……rn “怎么停下来了？”熊文灿掀开马车窗帘，脸色阴寒地问道。rn 骤然得知李师道造反，熊文灿愤怒之下想了想，李师道和李自成各有数万之众，高夫麒亦投了李师道，左良玉按兵不动，那么光靠王朴之辈肯定打不过，还不如早走为上。rn 就是不知道把守虎牢关的左良玉肯不肯放行了。rn 不过这厮对朝廷还算忠心。rn 宁远之战、卢龙之战、东直门之战、安定门之战、遵化之战、大凌河之战，表现都很不错，这次可以再看看他的忠心。rn 跟历史上李自成入洛一样，总督们跑路的速度非常快捷。丁启睿就带了几个世子公主，忙着收拾家产的福王直接扔了，文武百官都不知情，王胤昌各将帅也被乱兵抓了。熊总理这次其实也差不多，不过因为是白天，还是让不少市民看见了，只不过文武百官来不及反应而已。rn “福王走不动了。”来人禀道。rn 熊文灿闻言大怒，直接下车，走到累得气喘吁吁的福王跟前，看着这个天子的二叔，问道：“大王还跟得上么？李贼旦夕而至，不怕他把你掳去？”rn “若有马，还能走。”看见熊文灿过来，福王下意识有些害怕。rn “走得匆忙，哪来的马？”rn “本王体胖力弱，真的走不动了。”rn 熊文灿抿着嘴不说话，从护军手里抽过马鞭，对着福王就打了下去，道：“殿下是不是有异心？是不是有反意？想让李贼掳去，好另立新君？”rn 福王定定地站在那里，不言不语，任凭熊文灿打骂。他身上穿着厚衣裳，熊文灿也没打他的头脸，其实并没有多痛。但福王的脸涨得通红，牙齿几乎咬出血来。rn 堂堂亲王，神宗皇帝第二子，被一个文官当众鞭打，这耻辱可不是一般地深。说起来不好听，但国朝被中人文官欺辱的藩王不是一个两个了。神宗爱女—寿宁公主在京师被掌家令梁盈之辈毒打，驸马更是被家奴按在街口鞭打。寿宁公主多次告状，都被中官隐瞒。rn 清兵入兖州，鲁王朱以派带着家人逃难，遇巡抚王永吉乘马走，鲁王屡呼之，文武百官不顾而去。出城后，还派兵把门堵了，鲁藩各人不得出，清兵入城，皆屠之。朱以海换上便服躲在尸堆里装死才逃过一劫。明末被巡抚总督抛弃的藩王，少说十个，下场全是满门被杀。rn 何况朱由检也很猜忌各地藩王，郑王朱翊钟养门客，直接被他赐死，某唐王被抓去凤阳后，被文官用铁链锁在一个巨大的磨盘上，大门用铁水焊死，吃饭喝水从小洞里送进去。今天宦官来打几个耳光出气，顺便索要一番贿赂，明天文人来踹一顿。若非路振飞，早已身死。rn 鞭打，那都是小意思了。rn 连抽了十几鞭后，熊文灿稍稍收住了怒火，放下马鞭，正待说些什么，远处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。rn 熊文灿脸色骤变。rn “总理，李贼的骑卒追来了，咱们只有三千多护军，不如先带着福王各人走脱。”东厂掌班刘元斌匆匆走了过来，急急道。rn “所言甚是。”熊文灿现在也有些慌了。rn 李贼来得太快，手下骡马众多，而他们收拾东西和出门花了不少时间，连马都没找到几匹。这才离开洛阳多久，就被追上了。rn 一马平川惹的祸啊，路上根本没有遮掩之物！rn 熊文灿命贵州副总兵龙在田带兵御敌，刘元斌也招呼手下厂卫看死福王，又匆匆找到福藩各人，令福王和各世子公主换上便服，防止被李贼骑卒认出。可是福王肥胖，动作很慢，刘元斌耐不住，斥道：“殿下是欲为李贼所掳邪？来人，助王更衣！”rn 没想到世子朱由崧倒不是很慌，从容道：“总理，看来是没法逃了，不如就此回洛阳？”rn “世子何意？”rn 刘元斌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，道：“李贼反心已定，若为其所擒，福藩焉能活命？”rn 朱由崧只是不语。rn “糊涂！”rn 刘元斌跺了跺脚，正待示意厂卫用强，又听到了一阵马蹄声，密密麻麻的骑卒从北面远远的绕了过来。刘元斌见状一呆，身躯不自觉地抖了抖。rn “完了！”rn “各位不必惊慌，待回洛阳，小王必保各位无事。”福王不想跑了，也舍不得洛阳的万贯家产，劝慰道。rn 随行权贵魂不守舍，没有一个人说话。刘宗敏会怎么对付自己这些人，不用多说。贼军大队很快赶到。不过没有立刻动手，而是远远地将他们围了起来。贵州副总兵龙在田带着三千多战兵团团护住熊文灿和福王各权贵，紧张的看着贼军。rn 贼军的数量越来越多，不断有数十上百一股的甲兵朝这边汇集过来。一炷香后，一个武夫策马驰来，拜道：“末将王敬，虎侯帐下游击，参见总理，还请总理还镇洛阳。”rn 福王在一旁不言不语，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，既然已经被李贼追上，那就走不脱了。rn “洛阳现在什么情况？”rn “回总理，秩序井然，文武百官皆盼熊总理回去主持大局。”王敬答道。rn “那便回去吧。”沉默了一会儿，熊文灿无可奈何。rn 事已至此，夫复何言！rn 朱由崧各位权贵互相对视了一眼，都在心里叹了一声。rn 落到李贼手里，这前途自然不必多谈了，能保住命就很不错了。rn 事发突然，龙在田等将帅手头只有三千多士卒，面对李贼万众甲兵追拿，不敢反抗，老老实实护着贵人们返回洛阳。rn ……rn 建奴再度谋划入寇，北直隶戒严已有月余。大雪连下了几场，草木枯黄，梁园日暮乱飞鸦。奉天殿，圣人满脸疲惫，自打征调左良玉诸将南下讨贼，圣人便没收到过好消息。今儿一上朝，报讯的官员更是带来了一个令他五雷轰顶的噩耗—贼陷洛阳，李师道反了！圣人为此大发雷霆，将朝臣上上下下数落了个遍。然后便让群臣想办法，想不出来谁都不许回家。rn 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，却是谁也不敢露头，生怕被圣人派去前线送了老命。rn 圣人气得直哆嗦，在龙庭上破口大骂。rn “亏得朕赏了这厮那多财货，还给他办了婚礼！致兹颠覆，负我何多！朕已经委任他为梁帅，封虎侯，他还要反叛，他到底想怎样？且不说他出身不良，若是换了别人，朕早就一刀杀了！”rn “圣君……”rn 温体仁轻声安慰道：“李师道功勋卓着，受恩五年，素来忠谨。朝廷有诏，从无推辞，他对还是圣君有报效之心的。此番反叛，或许有不为人知的隐情……”rn “闭嘴！”rn 圣人正在气头上，哪里听得进去，脸上神色愤怒不已：“朕是万万没想到，李师道竟然是狼心狗肺之辈。秦文君亦糊涂，信誓旦旦保证李师道已控制在手中，结果怎么样？蠢不可及！”rn 温体仁不敢说话了，现在多说多错，少说少错。rn 不过圣人许是被勾起了伤心事，愈发愤怒起来：“秦文君何在？当初就不该听他蛊惑！祖大寿之辈，不过是首鼠两端罢了，未必有反意。都怪此人，花言巧语，秉掌重权，操守无堪，枉负朕意！”rn 上到内阁首辅，下到六科给事中，文武百官被骂得狗血淋头。跟李师道有交情的东阁大学士温体仁、武英殿大学士秦文君、武选郎中史可法、山东巡抚朱大典、河北兵备道卢象升各人，更是惨遭罢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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