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在海上行了一天一夜,第二天日落时分接近千山岛,往后的航线便全凭霍锦骁记忆,为免偏离目标,她得负责瞭望,时刻盯着海域,因又是夜晚难度加重,她必须全神贯注,这一夜下来精力耗损巨大。
所幸天明时分她就已看到远处熟悉的岛屿,沿着这几座小岛往前航行,不出半日便能抵达目的地。霍锦骁将最后的线路告诉黄浩与舵手,回到甲板上靠着船舷就躺倒,也不回舱房。
她累坏,眼睛又酸又涩,不想睁开。四周除了海浪没有别的声音,阳光照得人暖融,风又刮散热度,倒是惬意得正正好,比烦闷的舱房要畅快许多。
船随着浪一浮一沉,像儿时的摇篮,晃得她昏昏欲睡。她躺了许久,忽察觉有人坐到她身边,淡淡药香传来,她不睁眼也知是东辞。
魏东辞没说话,只安静靠着船舷坐在她身边。霍锦骁沐浴在浅金的阳光里,一手为枕,一手为盖,躺得舒坦,她易了容,看不出本来模样,只有唇没变,仍是微微翘起,像朱色的菱角,也不知咬一口下去,会不会尝到鲜嫩的白菱肉?
他看得有些失神。
她长大了,出落得更加迷人,他再也无法用小时候纯粹欢喜的目光看她,有些让人躁动的心情像魔念般抽芽生叶,发疯般爬满心头。
他凑近她一些俯下头,盯着她绵弹的唇。
霍锦骁轻吸吸鼻子,觉得药香浓了些,那香气很好闻,叫人安心,恍恍惚惚间,又有道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,她觉得痒便挠了挠脸。似乎有人面朝面靠过来,已经离她很近很近,近到她能感受他身上起伏的心跳。
她一惊,睁开眼。
东辞俯望而的脸庞就停在眼前,鼻头几乎撞上她的鼻尖。
两人四目相交,大眼相瞪,各自石化。
他这一眼,有让人脸红心跳的灼热,不是儿时的温柔,于她而言太过陌生。
“师兄……你要做什么?”霍锦骁抿了下唇才开口,声音微沙。
东辞猛地惊醒,目光从她唇间挪开。
“你刚才睡着做了噩梦,一直喊我名字,所以我来看看。”他坐直身子,镇定解释。
“噩梦?你确定?”霍锦骁盯着他发红的耳根。
这人只在两种情况下会耳根发红,一种是喝酒,另一种……
十一岁那年,她趁他睡着时偷偷亲过他一次,就眼睁睁看着他从脸红到耳朵,熟透一样。
“我是来叫你吃早饭的。”魏东辞已经站起来,“你要是倦得慌,就先回舱去睡会,在这儿睡容易着凉。回头我把吃食送去你舱房。”
霍锦骁不说话,心里狐疑。
噩梦?她压根就没睡着,做哪门子噩梦?
————
因即将到达小岛,霍锦骁也不准备睡,回舱胡乱洗漱一番,抹了些东辞给的醒神药便又出了舱房。魏东辞正坐在船舷上等她,船摇来晃去像要把人颠进海里,霍锦骁皱着眉上前。
“你别坐这儿,一会该被颠进海里。”
“有你在。你水性那么好,不会见死不救。”魏东辞不以为意道。
霍锦骁接过他递来的馒头慢条斯理吃起,一边瞪他道:“不救!”
“真不救?为什么?”魏东辞从她手上掰走一小角馒头送入自己口中。
“你自己作死,我为何要救?”霍锦骁护住馒头不让他抢。
“哦。”魏东辞拉长声音,神色黯然,假意失落。
霍锦骁见惯他假模假样装可怜,冷哼着往甲板中间走,才走出没两步,海上突然涌来大浪,船身剧烈颠起,她被颠得踉跄几步,船上响起一片惊呼,她身后更是传来“扑通”一声,有物入水。
她急忙转头,船舷上却没了人影,她飞扑到船舷探身望去,只看到海面上水花溅落,魏东辞不见踪影。
见鬼,她这张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?
魏东辞本就不擅水,这里又是海,底下暗流复杂,更是危险。霍锦骁心里一急,不作多想就自船舷上跳下,一头扎入海里。
这里水深,她看不到底,下头一片深蓝,只有些鱼群游过,海面下的视线不清,她找不到东辞踪迹,心急如焚。在水里转了两圈没发现人,她猛地将头探出水面四望。
四周水面一片寂静,除了波浪翻涌而至将人推远。船舷上已有许多人探身望来,大声向她呼喝并抛来绳索。
霍锦骁抹了把脸上的水,压抑不住心里忧惧,心神皆乱,在海面喊了几声,又要往水里扎下去,冷不妨身后水花“哗啦”直响,有人贴着她的背浮出水面。
“在找我?”
熟悉的声音让她欣喜若狂地转身。
果然,身后之人是东辞。
“你没事吧?”霍锦骁与他相视而浮,毫无意识自己已贴近他胸膛。
魏东辞摇摇头,抚上她眉眼:“眼睛怎么红了?我吓到你了?”
霍锦骁双眼通红,仿似哭泣。
“海水泡的。”她揉揉眼,不肯承认心急,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你师兄没你想得那样一无是处。除了武功之外,只要能学的,将来可以派上用场的,我都会学。小梨儿,保护人不一定需要武功。”魏东辞来三港两年,早将水性摸透。
虽然没有武功,但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。但凡能自保救人的本事,他有机会就都学,只不过他的小梨儿本事大,还无须别人保护,他亦希望永远不会有用到的时刻,只是有备无患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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